第二十一章︱摄影师的等待(1 / 2)
铁门在身後重重关上,将塔尖的风声和那个破碎的男孩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理查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丶陈旧的石灰味,以及尚未散去的丶属於安德鲁的体液与汗水的腥甜。这味道对理查而言,胜过世间任何一款名贵的古龙水。这是征服的味道,是艺术完成时那种独有的丶带有毁灭气息的定香剂。
他抬起手,藉着楼道里昏暗的应急灯光,审视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安德鲁皮肤的触感——细腻丶滚烫丶在恐惧中颤栗的质感。他想起刚才那个画面:安德鲁赤裸着上半身,趴在栏杆上,将那根鲜红的糖棍硬生生塞进体内,然後在剧痛中哭喊着求他「弄化它」。
完美。简直是神来之笔。
理查的嘴角勾起一抹无法抑制的狂喜弧度。他原本以为安德鲁只是埃里克的赝品,一个用来填补空虚的替代者。但今晚,安德鲁超越了原版。埃里克到死都只是在乞求爱,那是软弱的丶黏腻的;而安德鲁,他在乞求毁灭。他主动将自己物化,变成了一个容器,一个为了取悦主人而甘愿被异物填满的洞。
「Good boy.」理查对着空荡荡的螺旋楼梯低语,声音在石壁间回荡,带着一种如同神谕般的傲慢,「你终於懂了。这才是永恒。」
他开始沿着楼梯向下走。每一步都踩得坚实有力,皮鞋叩击石阶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一首凯旋的进行曲。他感觉自己轻盈得快要飘起来,体内的血液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奔流不息。这种掌控他人命运丶将一个灵魂揉碎再重塑的快感,比性爱更强烈,比毒品更上瘾。他是这个游乐园的国王,是这个暗房里的摄影师,他决定了光线的进入,决定了底片的显影,决定了谁是焦点,谁是背景。
走到塔楼底部时,理查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衣领。那件黑色的丝质衬衫依旧平整,彷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交媾只发生在他的想像中。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镜头,藉着萤幕的光检查自己的表情。
镜子里的男人英俊丶冷静丶优雅。眼神深邃,带着一丝刚褪去激情的慵懒。没有人会把他和刚才那个在塔尖上施暴的野兽联系在一起。这就是他的天赋,他能在「模范父亲」和「捕食者」之间无缝切换,像调整光圈一样精准。
他推开塔楼的底层大门,走进了游乐园的夜色中。
园区内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的路灯投下斑驳的影子。理查没有立刻走向停车场,而是站在原地,享受着这最後的馀韵。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在黑暗中沉默的游乐设施——海盗船像巨大的钟摆静止在半空,摩天轮的座舱像一个个悬挂的牢笼。在他的眼里,这些不再是儿童的乐园,而是他的刑具,他的展览馆。每一个角落都藏着他和安德鲁的秘密,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那个男孩的羞耻。
「都是我的。」他轻声说。
他迈步走向自己停在员工专用通道附近的车。那是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不是他平时开的那辆显眼的休旅车,而是专门为了夜间狩猎准备的备用车辆。他很谨慎,从不留下明显的痕迹。即使今晚的兴奋让他有些失控,但他的本能依然在运作。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皮革的气味和车内封闭的冷空气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把那个装着颜料和照片的公事包放在副驾驶座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
他在等待。
不是在等安德鲁——那个玩具已经被用完了,现在正瘫软在塔尖上,等待着自我修复或者彻底坏掉。理查在等自己体内的肾上腺素平复,等待那个「好爸爸」的人格重新上线,好让他能回家面对艾蜜莉和莉莉,继续扮演那个完美的角色。
他闭上眼,脑海中回放着今晚最精彩的一帧:安德鲁在月光下,将糖棍推入体内时那绝望而献祭般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扭曲的丶将自我完全抹杀的爱。
「埃里克,你看到了吗?」理查在心里对着那个死去的鬼魂说,「这才是我要的作品。你死得太早了,太可惜了。」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刺破了黑暗。
那光线来得毫无预兆,像一把锋利的光剑,瞬间切开了游乐园外围的沉寂。理查猛地睁开眼,本能地将身体向下滑,利用车窗的贴膜和阴影隐藏自己。
光束扫过停车场的入口,在柏油路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随之而来的是轮胎碾压碎石的声音,急促丶慌乱,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气势。
理查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警车?保安?
不。
当那辆车驶入路灯的光晕范围时,理查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是一辆银灰色的休旅车,车牌号码熟悉得让他背脊发凉。
那是艾蜜莉的车。
理查的手指猛地抓紧了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即被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填满。
她怎麽会来?她不是睡了吗?那个该死的「伺服器崩溃」的藉口不够完美吗?
他透过後视镜,死死盯着那辆车。车子停在了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那是游乐园的主入口附近,离员工通道还有一段距离。车门打开,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走了下来。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在昏暗的光线下,理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艾蜜莉穿着睡衣,外面裹着一件长大衣,脚上甚至只穿着拖鞋。她的头发凌乱,步履蹒跚,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种优雅从容的姿态。
但真正让理查感到恐惧的,不是她的狼狈,而是她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黑色的手机。
理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那是他的私人手机。而艾蜜莉手里的……那是他留在家里书房充电的丶绝对不该离身的工作手机。
「操。」
一声低沉的咒骂从理查的齿缝间挤出。这是一个摄影师最不愿犯的低级错误:他以为自己掌控了镜头,却忘了检查底片的曝光。他忘了那只手机上的「寻找我的iPhone」功能是和家里的iPad连动的。他忘了艾蜜莉虽然盲目,但绝不是傻瓜。
她追踪了他。
理查的冷静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刚才在塔尖上的那种神一般的傲慢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猎物反咬一口的暴怒,以及一种作为「完美罪犯」被揭穿的羞恼。
他看着艾蜜莉。她正拿着手机,对照着周围的环境,似乎在确认定位的精准度。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凄厉,但她的眼神……那是一种理查从未在温柔顺从的妻子眼中见过的眼神。
那是觉醒者的眼神。是绝望之後燃烧起来的复仇之火。
理查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这个女人,这个他精心挑选的丶用来装饰门面的完美妻子,竟然敢打破剧本?她竟然敢闯入他的游乐园,试图窥探他的暗房?
杀了她?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又迅速被理查否决。不行。这里是游乐园,到处都是监控(虽然他避开了大部分,但艾蜜莉的车已经留下了记录)。而且杀了艾蜜莉,他的完美生活就彻底毁了。他会变成通缉犯,会失去莉莉,失去一切。
他必须处理这场危机。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操控丶谎言丶以及断尾求生。
理查的目光转向远处的城堡塔尖。
安德鲁还在那里。那个刚刚被他玩弄过的丶赤裸的丶精神崩溃的男孩,正像个废弃的玩偶一样等着他的主人。如果艾蜜莉现在上去,看到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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