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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甜蜜的负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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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公寓浴室里,白炽灯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惨白而刺眼,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无所遁形。安德鲁站在洗手台前,双手撑着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面前的镜子上溅着几点乾涸的水渍,映照出一张苍白丶消瘦,却眼神异常平静的脸。那种平静不属於活人,而属於风暴中心死寂的眼。

洗手台上放着那根红色的棒棒糖。

它已经不再是原本诱人的鲜红,糖衣表面混合了安德鲁指尖划破的鲜血丶绝望的唾液,以及他在地板上乾呕时溅到的一点胃酸胆汁。这些液体在空气中氧化丶乾涸,形成了一层暗褐色的丶充满腥气的壳,像一块病变的肿瘤,包裹着原本甜蜜的核心。安德鲁盯着它看了许久,彷佛在审视一件即将献祭给邪神的圣物。

这就是他的负载。这就是他要送给那个「纯真世界」的礼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乾净的白色手帕——这是游乐园制服配发的,用来擦拭汗水或给哭泣的小孩擦眼泪。现在,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根充满诅咒的棒棒糖放在手帕中央,动作轻柔得像母亲包裹刚出生的婴儿。他摺叠手帕,一层丶两层,将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彻底封锁在洁白的布料之下。最後,他用一根细绳将其系紧,打了一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他将这个沉甸甸的小布包放进了风衣的内侧口袋,紧贴着左胸,那是心脏跳动的位置。布包冰冷而坚硬,像一颗备用的丶已经腐烂的心。

「等着我。」他低声对着镜子说,或者是在对口袋里的莉莉照片说。

他转身走出浴室,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充满绝望气息的房间。他知道,今晚过後,无论结局如何,那个过去的安德鲁都将不复存在。

---

游乐园的夜晚总是比城市其他角落更黑。因为这里白天太过璀璨,夜晚的死寂便成了对比强烈的嘲讽。巨大的摩天轮像停摆的时间齿轮,静静地耸立在夜空中;旋转木马被帆布罩住,像一群等待复活的幽灵战马。

安德鲁熟练地避开了巡逻警卫的路线——这是他在这里工作三年学会的本能,也是理查教会他的生存法则。他穿过空旷的主干道,脚步声被压得很低,只有风衣下摆摩擦裤腿的沙沙声。风很冷,灌进领口,吹在他胸口那个粉红色的「E」字上。那块颜料已经乾裂,随着皮肤的拉扯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是在提醒他自己的身份:一个替代品,一个玩具,一个死人的影子。

他抬头,看见了远处的城堡塔尖。

那是整个游乐园的最高点,也是理查的王座。塔尖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狰狞而孤傲,像一根指着天堂的中指。安德鲁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机械润滑油和日间残留的糖精味。他把手伸进内袋,隔着布料摸了摸那根棒棒糖。那是他的护身符,是他今晚能在理查面前保持完美顺从的底气。

他要演一场戏。一场名为彻底崩溃与臣服的戏。理查想看什麽,他就给什麽。理查想要埃里克的影子,他就让E复活。理查想要看到一个被玩坏的玩具,他就让自己碎得彻底。只有这样,理查才会放松警惕,才会在他最狂妄的时刻,忽略掉那颗埋在暗处的种子。

他推开塔楼沉重的木门,开始攀爬螺旋楼梯。

一阶丶两阶丶三阶。

脚步声在封闭的石阶井中回荡,听起来像心跳的放大。安德鲁感觉自己的腿很沉,每一步都像在拖着一具尸体——埃里克的尸体,或者是他自己的。他想起理查的讯息:「带上你最喜欢的糖。」他带了。但他带的不是用来取悦理查的,而是用来毁灭理查的。至於取悦……他还有别的东西。

他到达了塔顶。

推开通往露台的铁门,凛冽的夜风瞬间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乾了他眼角可能残存的最後一滴泪。

理查已经在那里了。

那个男人站在栏杆边,背对着他,俯瞰着整个沉睡的游乐园。他穿着一身深黑色的丝质衬衫,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黑天鹅。听到开门声,理查没有立刻回头,而是缓缓地举起一只手,指着下方的黑暗,彷佛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看,安德鲁。」理查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但依然充满了那种令人战栗的掌控力,「这就是我们的王国。安静,乾净,没有那些吵闹的游客,没有虚假的笑脸。只有黑暗和欲望。」

安德鲁站在门口,双手垂在身侧,没有说话。他正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调整自己的眼神,让所有的恨意和杀气都沉淀到眼底最深处,只浮现出一种空洞的丶绝望的依恋。

理查缓缓转过身。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以及嘴角那一抹玩味的丶残忍的笑意。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安德鲁凌乱的头发,扫到他苍白的脸,最後停留在被风衣遮住的胸口。

「你迟到了三分钟。」理查轻声说,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是在害怕吗?还是……害怕被E比下去?」

安德鲁的身体猛地一颤——这是表演,也是本能反应。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得像吞了沙砾:「我……我在准备。」

「准备什麽?」理查走近了几步,皮鞋敲击石板的声音清脆悦耳。他停在安德鲁面前,伸手挑起安德鲁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对视。「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是谁?」

安德鲁看着理查。那张脸是他爱过的,也是他恨入骨髓的。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破碎的丶卑微的灵魂。

「我是……E。」安德鲁颤抖着说出了这个名字,彷佛吐出了一口毒血,「我是你的玩具。」

理查笑了。那笑容瞬间绽放,充满了极致的狂喜和傲慢。他显然对这个答案满意至极。他松开手,後退一步,像是在欣赏一件终於完成的艺术品。

「很好。非常好。」理查拍了拍手,声音里带着赞叹,「你比我想像的更聪明,也更……贱。埃里克死的时候哭哭啼啼的,但你,你学会了接受。」

他伸出手,命令道:「脱掉风衣。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安德鲁没有犹豫。他解开风衣的扣子,任由黑色的布料滑落在地。那一刻,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割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他只穿着那条沾染了颜料和污渍的西装裤,上身赤裸,胸口那个粉红色的「E」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理查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字母上。他走上前,用冰冷的手指描摹着那个颜料的轮廓,指尖稍微用力,抠进了安德鲁之前自己抓破的伤口里。

「嘶——」安德鲁倒吸一口冷气,身体本能地後缩,却又强迫自己迎上去。

「痛吗?」理查低语,眼神迷离,「痛就对了。这是烙印。你是我的牛马,我的奴隶。这个字母证明你不再属於你自己。」

「是……我不属於自己。」安德鲁附和着,双手在身侧握紧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以此来转移胸口的疼痛和内心的恶心。

「糖呢?」理查突然问道,「我让你带的糖。」

安德鲁的心脏猛地收缩。他感觉到内袋里那块沉甸甸的布包贴着肋骨,像一块烧红的炭。他不能拿出来。那是给莉莉的。那是毁灭的种子。

他早有准备。

安德鲁慢慢地将手伸进裤子口袋——不是风衣内袋,而是裤子口袋。他掏出了另一根棒棒糖。那是一根普通的丶鲜红色的丶从游乐园库存里偷来的全新棒棒糖。

他颤抖着手,撕开包装纸,然後当着理查的面,没有放进嘴里,而是缓缓地丶羞耻地,将它移向了自己的下身。

理查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粗重。他看懂了安德鲁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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