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一枷定局(为151018184223839盟主加更)(1 / 2)
第174章 一枷定局(为151018184223839盟主加更)
年节馀温尚在,正月未尽的辰时末,料峭寒气仍像浸了冰的针,往人骨缝里钻。
可这份清寒挡不住生计的脚步,上邽城的行商坐贾丶挑担小贩们,早已忙碌起来了。
东城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碾过晨雾。
进出城门的商贾百姓闻声侧目,就见一队皂衣城兵提着寒光凛凛的长矛疾奔而来,动作迅捷地在城门洞下布成扇形防线。
原本守在门旁的几个老卒满脸诧异,忙趋步上前,对着领头的军官拱手行礼:「郑幢主,这是出了何等急事?」
「奉部曲督屈大人令,即刻封锁四门!」
郑幢主声如洪钟,矛尖往城外一点:「从现在起,凡携大宗货物出城者,无城督大人亲签的通行令,一概不许放行!」
「卑职遵命!」守城老卒心头一凛,不敢有半分怠慢。
前任城主离任前把府库挥霍一空,哪怕他说的再冠冕堂皇,可谁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麽?
而新任城主开衙坐堂的第一天就说了,「我这新官,不翻旧帐。」
也就是说,这笔实惠,这才算是实实在在落在了他们手上,花着放心丶存着开心。
这份情儿,他们就得记着。而且,要是接下来府库没钱,他们今后的饷银怎麽办?
所以他们执行起命令来,也就不能敷衍了。
这也正是杨灿思量再三,宁可暂避锋芒,忍下这口恶气,也不当场发作的原因。
如果他把全城上下所有官吏士卒全都得罪遍了,那就是政令不出府门的下场了。
就比如此时他下令「封锁城门,大宗货物没有他的手令不许离开」,这些守城官兵只要阳奉阴违,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样的话,他今天的追缴行为势必彻底失败,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部曲督屈侯提着环首刀,在派出城兵把守四城的同时,亲自带人正匆匆赶往码头。
他不敢明着与杨灿抗衡,可这位新城主的「按兵不动」,比直接发难更熬人O
那只悬着的靴子不落地,夜夜都让他辗转难眠。
他甚至疑心,杨灿拿商贾开刀是假,实则在等他露出破绽,好名正言顺地收拾自己。
城门口刚被城兵们封锁,就有两个胸前背后都缝着一个朱红色「税」字的税丁来了。
他们挎着刀丶一人提浆糊桶,一人夹着卷黄麻纸的告示。
刷子在城墙上三两下涂匀浆糊,「啪」地一声将告示拍实,边角都按得平平整整。
「咳咳!喂喂?出城进城的诸位乡亲丶各位掌柜,全都给我听好了!」
一个嗓门洪亮的税丁从腰间摘下竹筒制作的喇叭,高声喊叫起来。
「阀主早有律令,凡市井商贾,皆需依法纳课,不得巧立名目避税逃税————」
这竹筒的喇叭是城主杨灿授意制作的,还别说,声挺极远的。
「如今上邽城税亏空过半,军饷无着,民生难继,城督杨灿大人授令追税,此乃公义,非为私怨也!」
城门口的人群一阵骚动,有人高声问道:「那权贵庇佑的商户们呢?要追吗?」
那税丁冷笑一声,大喊道:「追的就是他们!大家请看!」
他把身子一侧,另一个税丁举起刀,用刀柄敲了敲城墙上的告示。
「城督有令,诸豪门权贵,皆不得以荫客」丶部曲」之名私庇商贾。
凡避税者,商户与庇佑者一体连坐!只要涉事,一概追查到底!」
上邽城内,大街小巷,一个个「伍佰」,也是两人一组,四处巡弋着。
他们是捕盗掾朱通的部下。
「伍佰」是地方官府所属的正式衙卒,属于基层治安与勤务吏员。
「站住!干什麽的,停下!」
「快来人,有人翻墙藏东西!」
两个「伍佰」忽然有所发现,大喊着拔刀冲了上去。
巷子另一头的两个「伍佰」听见动静,立即抓起挂在颈间的竹哨儿拼命地吹着,同时向巷子里跑来。
嗯————,竹哨这小玩意儿,也是「大发明家」杨灿发明的。
一家布庄的后院,两个夥计骑着墙头,里头的夥计正一匹一匹地往上扔着绸缎丶布匹。
那两个夥计接了布匹,再扔往墙外。
墙外下面,也有两个夥计,正接着扔下的布匹绸缎,放到一辆手推车上。
手推车旁,布匹店掌柜的正一边擦着汗,一边催促着:「快些,快些。」
忽然听见「伍佰」大喊,把掌柜的吓得一个哆嗦,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铿~」钢刀出鞘,冰凉的刀锋随即压到了他的脖子上。
一个「伍佰」厉声喝道:「是你?艾掌柜的,你要干什麽?」
艾掌柜的哭丧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麽啊!」
从另一侧刚追来的两个「伍佰」中一人,忍不住笑道:「我说艾掌柜的,城督大人要收拾的,是依附权贵,偷逃城赋的人,跟你有什麽关系?」
「啊?跟————跟我没关系吗?我————我就听见一个税字,我————我就慌了神儿————」
艾掌柜的擦着汗,结结巴巴地道。
类似的情景,在上邦城各处不断上演着。
南城码头边,屈侯已经带兵赶到了。
一个幢主正站在货堆上,对着码头上装卸货物的船商们高声宣读着告示。
一时间,码头上的商船也不清楚城督大人是针对所有人还是某些人,纷纷围住了屈侯打听消息。
城里头,更夫们也被发动起来了,他们还真是头一回大白天干活。
「梆!梆梆梆!天干~~~不是,城主有令,仅查依附权贵丶恶意逃税者,与良善商贾无干喽~~」
城主府里,杨灿不停地踱着步子。
虽然为了今天,他已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针对全城乃至城外码头的一次全面行动,不是靠他一些心腹就能办成的。
他觉得对部曲督屈侯的敲打已经恰到好处,捕盗掾朱通此人应该也不会阳奉阴违。
尤其是,他许给捕盗掾「追缴税款百二」的赏格。
按理说该尽心办事了,可只要还没尘埃落定,他就不敢有半分松懈。
他不能进行激情追缴,如果因此导致所有商贾恐慌,那才是得不偿失。
对上邽城来说,农税才多少钱,商税才是大头,所以他必须要稳住守法商人。
因此,他的追税行动第一步,就是要做到师出有名,有法可依。
他命人在四城城门丶闹市街头等处分别张贴告示。
他还安排专人宣讲,以确保不识字的人也能听懂,避免有人错误解读,就是为了稳定人心。
但,毕竟是行动之前才开始的宣传,难保不会有人听一不听二,因而闹出乱子。
可,这又是不可能提前几天进行宣传的。
否则,等他执行之日,该收拾的人早跑光了。
如今,他已经出招了,接下来,就看执行者给不给力了。
闹市街头,王南阳木着一张脸,负手站在茶摊旁,听着税丁用竹筒喇叭大声地宣读着杨灿的告示,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
这个杨灿,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王南阳暗想,做事挺有耐性,也挺有章法的,比我制药时还讲究火候。
先封城门断码头,再贴告示立名目,最后才动手抓人,步步为营稳得很嘛。
要是此人肯跟我学习巫医之术,想必也能有所成就,毕竟心思如此缜密。
税丁的喊话终于结束了,王南阳猛地把手一挥,喝道:「行动!」
他身后早已蓄势以待的人马立即撒着欢几地冲了出去。
一个典计署小吏,左手提着算盘,右手抄着帐簿,健步如飞地冲进最大的」
迎客楼」客栈。
在他身后,一群胸前绣着「税」字的税丁,提着环首刀,杀气腾腾丶如狼似虎地跟了进去。
街头,捕盗掾朱通则亲自带着一队「伍佰」,扛着长矛迅速分散,将市集的几个出入口和主要街巷全部堵死了。
「无关人等退开!只查逃税商户!」
那典计署小吏吼声刚落,客栈里就是一阵鸡飞狗跳丶桌椅翻倒。
很快,大商贾李一飞就被两个税丁死死地摁住双臂,押到了那典计署小吏面前。
他穿着一件狐皮裘袄,脸庞涨得通红,又惊又怒地嘶吼道:「你们敢动我?
我每月都给索二爷交着庇费」!
索二爷早把我划入他的商队了,你们凭什麽查我?」
「庇费?算个屁费!」提算盘的小吏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到他的面前。
「我等~奉城督大人之命,追缴的是你欠我于家的商税。
索二爷的庇费」,关我们屁事。」
说着,他便往桌前一坐,帐簿一摊,算盘一摆,噼呖啪啪地当场算起帐来。
不过片刻功夫,那小吏便把眉毛一挑:「李掌柜的,你经营的皮货丶香料生意,半年来从上邽城出货六次。
估税丶关津税丶市税一笔未交,合计欠银一千一百二十三两。
呐,就按本地寺庙放贷的子息计算,长贷年息倍贷(100%),短贷年息两倍贷(200%),取折中之数,本一而息倍半,共计————」
小吏抬起头来,字正腔圆地道:「当缴两千八百七两五钱!」
「放你娘的罗圈拐子屁!」李一飞一听,顿时就毛了,大吼一声,猛地一挣。
「哎~呀呀~~」两个「弱不禁风」的税丁立即摔了出去。
李一飞挣得了自由,立刻回头怒吼道:「来人啊,给我打!把这些狗东西赶出去!有什麽事,爷担着!」
他的商队护卫一听,立即拔刀冲了出来。
众税丁们早有准备,不等护卫近身,便举刀迎了上去。
这些税丁都是部曲兵中的精锐,尤其擅长合击之法。
而且客栈门口丶院子里,还站着许多持矛的税丁。
这里边一动手,持矛的税丁也冲了进来。
本来身手就不弱,又仗着人多势众,而且李一飞的护卫不敢下死手,所以很快就被一一制服了。
抄着一根桌腿的李一飞,再次被那两个税丁摁住,押到了那小吏的面前。
小吏摆在桌上的算盘计数还没清呢,只是淡淡瞟他一眼,便又呖啪啦地拨弄起来。
「李一飞,暴力抗税,罪加一等。」
小吏指了指算盘,「按律,抗税者罚应交三倍。
呐,应纳加倍半之息再加应纳之三倍,合计五千一百一十六两五钱,交钱!」
「你们刚才是故意放开我的!就为了加我一条罪!」
李一飞气得浑身发抖,盯着那两个故意摔倒的税丁,又狠狠瞪向小吏,咬牙切齿。
「老夫活了四十多年,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小吏嘻皮笑脸地拱了拱手:「误,你今天不就见到了?」
他把脸色一沉,大手一挥:「连人带货带随从,全都押回去!什麽时候交清了,什麽时候再放他出来!」
税丁们立刻上前,将李一飞和他的护卫们反绑起来,又去房中丶后院,清点他的财物和囤积的货物,全部拉走。
杨灿许了他们「百三」的提成奖励,这抄的越多,他们赚的越多,敢不为城主效死力?
这家客栈住了不少来往于东西的客商,把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
有那未曾投靠索二,或者投靠无门现在还没傍上去的,不免幸灾乐祸起来。
有那同样占了便宜的,却是个个提心吊胆,生怕查到他的头上。
可————他们又怎麽可能逃得了呢?
待那李一飞被拉走,那小吏便翻翻帐薄,慢条斯理地道:「曹睿昊曹掌柜的在吗?」
「在在在!」
身宽体胖的曹掌柜的,「迈着轻盈的舞步」就飘了出来。
「敢问在下欠纳了多少,欠息了多少,我交,马上交,立刻交!」
那小吏瞟他一眼,便噼呖啪啦地计算起来。
他们为何抓的如此精准?
取证工作早就已完成了。
被「逼上梁山」的典计官王熙杰,对这些人有着详细记录。
商人的名字丶商队的名称丶籍贯来历丶经营品类丶货物数量丶发生时间等等,俱都十分详尽。
而且他还按杨灿吩咐的,给分档建了册,先收能收的,再堵东来的,西去的,十分贴心。
为了确保没有遗漏,杨灿还跟索弘要了向他上供「庇费」的帐薄誊录了一份,和王熙杰的帐对了一遍,确保不漏一人。
负责徵收的税丁,是来自八庄四牧的部曲精锐,和本地所有人都全无任何交集。
至于那些小吏,就是典计官王熙杰麾下的那二十多个小吏,他们一手提着算盘,一手拿着帐簿「按图索骥」。
他们不仅熟悉商税规则丶有市集巡查经验,而且杨灿又将查缴所获的「百三」之数作为酬劳,那还不如狼似虎?
部曲督屈侯调集城兵,负责的防止商户们暴乱。
因为这时候的商队都是有护卫的。
每个商队哪怕只有十个护卫,一旦他们联动起来,那也是不堪设想的。
捕盗掾朱通,则负责调动全城「伍佰」,控制市集出入口及主要街巷,防止商户逃匿,协助看管查扣的货物与人员,他们也被许以「查缴税款的百二为酬劳。」
每个人都有明确的职责,都有实打实的赏格,自然如狼似虎。
如此种种,可以说今天的全城行动,杨灿是蓄势已久,有备而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城狱之中,已经人满为患了!
「别挤了别挤了,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了!」
一个胖商贾整个人贴在冰凉的牢房栅栏上,肥厚的脸颊被挤得变了形,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里都带着颤音。
他那一身松垮的肥肉几乎要从栅栏的缝隙里溢出来。
牢房内密不透风的人潮还在微微涌动,每一次起伏都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鬼地方,简直比后世春运的码头还要拥挤,这胖商贾哪经历过这个。
——
拴着粗重铁链的牢门被内里涌动的人群撞得「哐当丶哐当」直响。
沉闷的撞击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叫骂丶抱怨与哀求,在潮湿的狱道里滚来滚去,搅得人心烦意乱。
上邽城的城狱本不算小。
作为陇右大城,十八间牢房错落排布,寻常盗匪丶民事纠纷的嫌犯尽可收纳,便是遇上重大要案也足以应对。
可眼下,这座平日里还算宽敞的牢狱彻底被塞成了沙丁鱼罐头。
两三百号人挤在原本只容数十人的空间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这里的人身份驳杂得很。除了被抓的商贾们,还有他们带在身边的随从与护卫。
绣着暗纹的锦绣长袍被粗布短褂蹭得发皱,满身薰香的富绅与汗味冲天的杂役肩挨肩丶背贴背。
名贵薰香与酸臭汗味丶霉味搅和在一处,比市集角落的咸鱼摊还要刺鼻难闻。
与牢房内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牢外的「井然有序」。
二十多个典计署的小吏盘膝坐在各自负责的牢房外,膝头摊着泛黄的帐薄。
他们手指间的算盘珠拨得「噼啪」作响,清脆的声线穿透嘈杂,直直钻进牢里每个人的耳朵。
他们正借着这牢狱的威慑,当场与囚犯们议价算帐。
「王掌柜!」
典计署的赵三斤扒拉着算盘,抬头时眼角的馀光扫过牢里梗着脖子的胖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提醒。
「你那点税银算下来,应交一千两,加上滞纳的利水也才一千七百二十两。
你这会儿交了,赶在天黑前就能回你西街的绸缎庄子清点货单了。
可要是等我们城主大人大发雷霆,判你个抗税匿财,罪加一等」。
到时候别说铺子了,你后院那几间库房的存货,怕都要充公咯。」
算盘珠又是一阵急促的脆响,盖过了隔壁牢房的争执声。
王掌柜隔着栅栏,肥肉挤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却依旧硬气。
「我交过庇费」给索二爷!他亲口跟我说的,上邽城里,没人敢动我的税!」
斜对过的牢房里,动静比这边还要大。
做茶叶生意的刘老三拍打着栅栏大喊:「我只欠了八百两!凭什麽要我交两千?你们这是明抢!」
栏外的小吏胥鑫慢条斯理地翻着帐薄冷笑:「上月你从陇南运了二十担团茶来,走的是索二爷的私道,分文大子儿没交。
你不但避税,你还走私呢,按律,匿税加倍,抗税再加倍,再加上贩私,算下来两千我们典计署都亏了跑腿的功夫。」
「你们有种去找索二爷要!」
刘老三气得额角青筋暴起:「等索二爷来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这边,赵三斤见王掌柜的油盐不进,也懒得再费口舌,索性唤了下一个人过来。
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中年商人立刻挤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又苦涩的笑。
赵三斤问了问他的名字,再翻翻薄册,不禁一挑眉。
「哟嗬,你这个数儿整齐啊,连欠的带利水,正好五百两。
交钱吗?交了立刻开牢门,不交,明儿一早就加罚三成。」
「交,我交!」
这是个不扛事儿,中年商人哭丧着脸道:「我这就交,只是,银钱全置了货了,现在手头现钱不够,能拿货抵吗?」
「怎麽不能?」
赵三斤收起算盘,朝旁边的狱卒抬了抬下巴。
「咱们典计署最是通情达理,从不强人所难。
来,把他带出来签字画押,清点货物抵帐。」
这样的场景,在各间牢房外轮番上演。
有拍着栅栏破口大骂,死也不肯掏一文钱的硬骨头。
有拉着小吏的衣袖低声下气,求着能减免几两的。
更有胆小怕事的,一见到帐薄就腿软,乖乖把藏在夹层里的银票全交了出去。
可这一天耗到傍晚,牢里还是剩下十一二个硬茬子商贾。
他们带着几十号随从护卫,在拥挤的牢房里反倒安静下来。
任凭牢外的小吏怎麽苦口婆心劝说,怎麽拍着桌子威胁,这群人就是闭着眼不吭声。
有人盘膝打坐,指尖捏着佛珠似的念念有词;有人乾脆往地上一躺,翘着二郎腿哼起了江南小调。
那悠哉的模样,倒不像是待在牢里,反倒像在自家后院纳凉。
那股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明摆着是要抵抗到底。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个时辰就汇总到了王南阳手中。
傍晚时分,杨灿刚回到城主府,就收到了这份报呈。
「这群人,倒是贼心不死。」杨灿捏着信纸,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王南阳站在一旁,沉声道:「不错,他们赌的是索二爷不会坐视不管。
这次是城主下令突袭,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心里多半琢磨着,索二爷今晚就会派人来捞人。」
杨灿忽然笑了,将信纸往案上一放,朝他摆了摆手:「行了,你跟着忙了一天,也累坏了。
回去歇着吧,这出戏,咱们明天接着唱。」
翌日天刚破晓,霜气还凝在青砖黛瓦上,沉睡一宿的上邽城,被巷口那声清亮的鸡鸣撕破寂静,渐渐活络起来。
纵使昨日牢狱骤起的风波像块巨石投进湖面,搅得满城人心惶惶,可日子终究要循着旧辙往前走。
早行的挑夫扛着磨得发亮的扁担出了门,草鞋踩在结霜的巷面上,「咯吱」一声便印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
卖胡饼的小贩挎着藤篮,嗓子裹着晨寒吆喝:「热乎胡饼!刚出炉的————」
哪怕是捂得严严实实,那麦香也从篮子里漫了出来。
街旁几家门楣上的桃符还带着年节的朱砂红,在晨风中轻轻晃悠。
朱砂要褪尽颜色,怕是得等开春那场渐淅沥沥的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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