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1114章 战争,可以撕碎一切伪饰(1 / 2)

加入书签

第1114章 战争,可以撕碎一切伪饰

大明在对外交流的过程中,虽然是以华夷之辩为核心,但从来都不存在任何的傲慢。

这一点,在熊廷弼讲到倭人为何矮小的缘由时候,就体现的非常明显,是从实际出发,从倭人的习性丶生活的环境去出发,而不是全靠臆想。

而傲慢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对外交流的过程中,全靠自己的臆想,这就是典型的傲慢。

而泰西则完全不同,泰西对外交流的过程中总是在定义别人,这就是典型的傲慢,无论这个定义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个被定义的一方,都没有任何的发言权丶分辨权和解释权。

说你是邪恶的,你就是邪恶的:说你是正义的,你就是正义的:说你是因为生活习性不够文明,所以生活困苦,那你就是不够文明,就是生活困苦,无论你是否文明,是否困苦。

被定义的一方,必须要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要接受这种定义丶叙述丶指责和可能的夸奖。

即便是这些泰西的学者们,一辈子没去过对方的国家,没了解过对方的生活习性,也没问过对方的意见,完全抛开一切事实不谈,但他们相信臆想的内容为真,并且要求对方必须是这个样子,以符合他们的叙事。

当对方不够强大的时候,就武力征服,逼迫对方变成那个模样。

当对方足够强大的时候,就开始胡搅蛮缠,笑料百出了。

这一点,大明则完全没有这种傲慢,大明对各国的观念丶认知,都在不停的修正之中。

比如法兰西的使者就被允许觐见天子,并且陈述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至于误会加深;比如大明也曾经允许英格兰使者两次朝见天子。

可英格兰给出私掠许可证的理由,无法说服大明皇帝丶礼部,最终英格兰的使者不再被允许觐见,直到私掠许可证取缔之前。

而这种傲慢一旦出现,那麽《海外番国志》这一本世界通史的史书,就会出现对番夷的认知,静止化丶扭曲化和猎奇化。

静止化,认为对方始终是一成不变的,而不是动态丶螺旋发展之中;

扭曲化,完全将对方的所有行为,进行大明化的解释,这种扭曲,会造成战略上的误判;

猎奇化,就是所有的记录,都将片面当全部,怎麽离谱怎麽记录。

这三种,都会导致海外番国志,严重失真,变成一本谣言的合集,进而导致依靠这些志书修订的对外政策,闹出一大堆的笑话来,失去所有的意义。

为此,海外番国志对各海外番邦小国的记录,都尽量采用好的坏的,全都记录的方式,来确保看这本书的人,对这个国家有一些较为客观的认知。

大明承认雄狮亨利和他的首席大臣,算是不错的统治者,至少他们真的在想方设法的改变法兰西糟糕的现状;大明也承认安东尼奥丶剑圣马尔库斯,都是葡萄牙人的英雄;

大明同样承认,西班牙日不落帝国的地位,甚至认为费利佩一辈子最大的错误,远征英格兰有一定的合理性,只是操之过急,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些都是大明的践履之实,以事实为根本。

以事实为根本丶为基础,去讨论任何事儿,就可以有效的防止大明变得傲慢,而要对付大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明没有足够的外部压力之下,沉浸在傲慢之中,逐渐衰弱。

「陛下,倭国的极乐教,已经和倭国的幕府深切的绑定在一起了。」熊廷弼提到了倭国的现状,倭国的极乐教就是倭人最大的刽子手。

这也是熊廷弼对陛下说,倭人是杀得完的根本理由和原因。

熊廷弼继续说道:「极乐教最大的问题,就是教义里,没有救,只要被定性为了所谓异端丶罪人,哪怕是改悔了,依旧是异端和罪人,需要不断的去奉献自身去赎罪。」

「即便是把性命都拿去赎罪,都无法救赎。」

「在教义里没有救赎,那麽信奉的极乐教的人,就可以问心无愧的去劫掠他人了。」

「极乐教泛滥成灾的危害,朕倒是可以预估到的,那麽德川家康或者毛利辉元成为新的幕府将军,也解决不了极乐教吗?」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询问着熊廷弼的意见。

这个刽子手确实好用,但德川家康,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来,说不定能剜掉极乐教这块烂肉。

承认,剜肉真的很疼,但也比死了强不是?

熊廷弼摇头说道:「解决不了,因为极乐教深入到了倭国的方方面面,无论是德川家康,还是毛利辉元,都不会对极乐教动手,相反,他们需要极乐教的支持,而后利用极乐教去镇压民间愈演愈烈的民乱。」

「极乐教已经成为了肉食者丶统治的一部分,他们已经不是打手那麽简单了。

「」

熊廷弼详细的为陛下讲解了极乐教在倭国的种种情况,这让朱翊钧格外惊讶,极乐教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华丽转身,从不合法转向了合法!

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还活着的时候,都是把极乐教视为邪祟,并且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去打击极乐教。

而现在,倭国的德川家康和毛利辉元,都承认了极乐教正教的身份,允许他们传教。

「怎麽可以这样?那大明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册封倭国国王这一职位了。」朱翊钧听闻这两个家伙,连邪祟都肯承认,立刻决定,不再册封倭国国王,到丰臣秀吉为止。

丰臣秀吉好歹还打击倭寇,打击极乐教,大明为了尽快结束为期三年的入朝抗倭东征,封了丰臣秀吉为国王。

可这毛利辉元和德川家康,就有点太不是东西了,邪崇就是邪祟,变得合法,是大明决不允许发生的事儿。

警惕倭国内乱风险外溢,可是防止倭患的总体战略。

「他们承认极乐教的合法,目的是为了钱粮,极乐教是倭国最大的捕奴团,也是倭国最大的走私贩子。」熊廷弼解释了为何会变得合法的原因。

战争,可以撕碎一切伪饰。

战争的成本极其高昂,毛利辉元和德川家康为了能够在内战中取胜,都在不断的加注,他们需要足够的钱粮去供养武士征战,所以就必须要找到财源。

那麽掌控了粮食丶倭奴进出口走私贸易的极乐教,就同时成为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大明禁止舶来粮前往倭国,但因为利润丰厚,依旧有人会铤而走险,而长崎总督府,为了维持倭国内战的烈度,对这种走私行径,虽然称不上默许,但是作为一种战争烈度调节器在使用。

其运行逻辑是,如果倭奴数量不足,相比较往年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下降,那就代表着烈度不足,就需要放宽一些稽查,让舶来粮进入倭国,用于战争;反之,则加紧舶来粮的走私稽查。

通过控制粮食的方式,控制倭国内战的烈度,就是长崎总督府一直在做的事儿。

至此,朱翊钧彻底理解了熊廷弼所说的观点,倭人是可以杀的完的。

种地,想要丰收,需要水利工程,需要沟渠,需要精耕细作,需要仰赖天时,总之,种地需要一个高度稳定的秩序,才能有所收获。

战争丶捕奴对倭国青壮年的消耗,堪称恐怖的存在,如此下去,不需要二十年三十年,只要十年,倭国就要断代了,生产的总崩溃引发人口的断代,断崖式的下跌,最终,就是灭亡。

「确实,战争可以撕碎一切伪饰。」朱翊钧也是感慨良多,对熊廷弼的这句话非常认可。

嘉靖初年,道爷还有雄心壮志的时候,执意推行新政,但他没想过要振武,因为当时去看,完全没有必要,北虏已经多年不敢南下,天下承平,大明作为天朝上国,自然不需要振武。

这其实是一种傲慢,可很快,自嘉靖二十九年开始的倭患虏变,愈演愈烈,国事不宁,如此局面,就不得不从天朝上国的美梦里醒过来,一直输就得一直醒,醒不了的人丶组织丶朝廷都会被历史所淘汰。

自嘉靖二十九年起的战争,撕碎了一切粉饰太平的鬼话。

同样,这个道理也应验在了各个地方。

在朝鲜,朝鲜废王李和他带着的文武两班,平日里都在粉饰太平,倭寇一个月横扫了朝鲜,甚至震惊了大明,以为朝鲜和倭国暗中勾结,意图入唐」;

在东吁,缅贼莽应里就沉浸在一种我无敌的情绪之中,对大明悍然发动了侵略,现在到了连死都不被允许的地步;

在安南,五主七十二姓挑衅大明,现在郑主被杀丶莫主被废,阮主在被大明打掉了大半条命去,但这种程度的惩戒,大明朝廷认为还不够,还要继续惩戒,到现在为止,大明不允许安南投降;

战争,真的可以撕碎一切虚妄的叙事,撕碎一切的伪饰。

熊廷弼又基于自己的理解,讨论了他对战争的论述。

他征战在外,随着统兵作战的时间越来越久,他逐渐明悟了战争的一个本质,那就是战争的代价,完全由穷民苦力所承受,所以负责决策的肉食者,不会轻易结束战争。

战争胜利,好处大部分被肉食者所瓜分,而坏处则完全由穷民苦力所承受,那肉食者当然愿意赌一赌战争的不确定性。

在戚继光撰写的皇帝御用兵书《战争论》里,有着类似的描述,这个观点可以总结为:因为分配的不公,导致战争天然不义。

大明的百胜大将军,为大明荡平了草原,击退了倭患的戚继光,他个人而言,非常反对战争,因为死在战争中的,不是朝廷负责拍板的明公们,而是跟了他很多年的袍泽丶战友。

打仗不好,但必须要打的仗,就一定要打,这就是战争论的核心要义,而必须要打的仗,就是维护大明核心利益的战争。

戚继光觉得费利佩远征英格兰没有问题,英格兰用各种手段,搅烂了整个大西洋贸易,费利佩最大的问题,就是准备不够充分,没有搞清楚水文的情况下,把远征打成了烂仗。

菜,是原罪。

朱翊钧和熊廷弼聊了很久很久,还留熊廷弼在晏清宫用了午膳,以对外彰显皇帝和熊廷弼之间,依旧亲密,也让一些想看热闹的家伙,颇为失望。

熊廷弼回到大明想找反贼,他没找到,不光是他在找,冯保也在找。

哪有那麽多的反贼,敢在皇帝春秋鼎盛的时候,自己跳出来,成为想要进步臣工的垫脚石?

熊廷弼要在大明停留一个月的时间,而后返回江户,继续做江户总督,他回到大明的主要目的是看望皇帝陛下,其次是采买一批江户川急需的货物。

有些货物,得他这个天上人亲自去买,才能买得到。

↑返回顶部↑
精品御宅屋m.yuzhaiwu1.vip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