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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的疯狂已被哀求取代,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编织着蹩脚的理由:

“条款有误,干系重大,必须立刻更改,否则会害了她,会害了北霖……”

“什么婚书?你到底在说什么?”秦棋画只觉得荒谬,“有问题你明日再来便是!你是皇帝,哪有半夜三更……”

“我求你。”

这声哀求比前几声更为缓慢,却重若千钧,她眼睁睁看着这位君王的双膝,正一寸寸沉向冰冷的地面。

秦棋画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懵了。

“只有秦将军你,能带我去她身边。”

他看着秦棋画,眼里的决绝在黑夜中亮得惊心动魄:

“你就说我是你新收的马前卒,是你的亲卫,是个哑巴……是什么都行。”

他一定要去见她,哪怕是用最卑微的方式。

“秦将军,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或者带我进去,她就在那里,你随时可以看着我,若我有半分异动,你和她……都能立刻取我性命。”

他顿了顿,气息不稳,却将最后的话说得清晰无比:

“你检查,我手无寸铁,只求……见她一面。”

秦棋画握着刀,僵立在荒野寒风中,看着白日高高在上的,如今跪在尘埃里,狼狈不堪却目光如炬的帝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拒绝的话在舌尖翻滚,却最终被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绝望,还有那句“会害了她”生生截断。

这太疯狂了……她做不到自己决断,她应该禀报侯君。

良久。

她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你……起来。”她的声音干涩,“跟在我身后三步,不许抬头,不得出声。”

江岚眼中那簇几乎要熄灭的光,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他依言起身,拍去膝上尘土,沉默地站到她指定的位置,垂下头,将所有帝王的棱角尽数收敛。

夜风呼啸,卷过茫茫荒野,吹向平阳军营亮着孤灯的帐中。

中军大帐早已陷入黑暗,唯有内室一角,那盏如豆孤灯明灭不定。

顾清澄未就寝,只卸了甲,一身黑衣,独自坐在案前。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闪着白日的情景,擦肩而过的衣角,转身时疏离的眼,和他那句几不可闻的低语。

“你当真……无话要说?”

“顾清澄。”

她那时听见了,却不知如何作答。

但她隐隐约约觉得,她似乎是有答案的。

她,有什么话要说?

她闭了闭眼,试图压下脑海里翻涌的不适,指尖却无意识地蜷起,抵住了冰冷的桌面。

再睁眼时,眼底金光不受控制地流转起来,比平日更亮,也更乱。

从前,见过?

秦棋画的无心之语,像一颗种子,在识海的裂缝中疯狂生根。

头好痛。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清澄将那桌面上的舆图摊开,指尖一遍遍抚摸着其上的朱笔勾勒的轨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从那窒息的混沌中,抓住一线生机。

不知为何,这一次,她总觉得,好像距离真相更近了些。

她紧紧地握住朱笔,强迫自己直视着舆图上的血红的痕迹——

那上面有两条路。其中一条,有无数被她亲手抹去的笔画,而另一条,她模模糊糊地,看不分明。

她究竟是谁?

她本该做什么?

她遗忘了什么?

那个重要的同路之人,究竟是谁?

心念方起,如同触动了某个毁灭的开关!

胸腔里瞬间翻涌起滚烫灼烈的血气,直冲喉头,金光流转,识海里的裂缝疯狂地撞击着,一下一下,痛不欲生。

如刮骨疗毒,她却在这样的煎熬中固执地逆向推进记忆,要以血肉之躯撞开那扇尘封的记忆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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