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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将她倔强的侧影投在墙壁上,他心中一动:“娘子,你这半夜三更的,跟那瓶子较的什么劲?一定是嫌它太丑了,方口大耳朵,笨笨的样子,像我。”

林凤君哼了一声,“瓶子好好的,你攀扯它做什么。”

他也不指望她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语调懒洋洋的:“我方才在椅子上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咱家院子里那棵梅树成了精,挥舞着枝条,嚷嚷着要跟你比划比划臂力。我说,“梅树老兄,您歇着吧,我家娘子正练着呢,等练成了,您那两下子,怕是不够看。”你猜怎么着?那树精一听,叶子哗啦啦掉了一地,我怕再说下去,今年它连花都不敢开。”

她终于憋不住笑了:“梅花顶风冒雪,什么都不怕。我也得起来练习。你不懂,越躺越懒,胳膊会变细,使不上力……”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了。”

他沉默地望着她。烛火突突向上跳,家具的影子便在墙上忽高忽低。夜是那么安静。林凤君忽然想起他不能起身的日子,惆怅起来。

陈秉正上了床,将幔帐放下,里面便是一个幽暗的小世界。“你会好起来的。只不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咬着牙硬撑下去,别人再心疼也代替不了。”

两人贴得极近,她蹭着他的脸,“万一……”

他伸手捋着她的头发,将它们尽数拨到耳朵后面去,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娘子,做镖局的东家,咱们就讲以德服人,不必非要把他们打服才算数。”

“非打即骂……我还可以骂。”

“……”

他忽然说道,“娘子,给我唱首曲子吧,我好久没听过了。”

“小青青拘来了虾兵蟹将,众水族大显神通,要来个水淹佛堂……”

他的手在她背后打着拍子,有点痒,可是热乎乎的。

“我不答应叫冯大人干爹,他会不会不高兴,给你穿小鞋?”她没来由地担忧起来。

他笃定地摇头,“不会。我不会是他的心腹,这是一早就注定的事。可是我这个人还有用。”

“咱俩真是亲戚啊。我爹跟我说了一遍,我没太记住,只是说我该叫你表哥。我心想可真是太好了。本来还担心,万一沾亲带故,你得叫我表姑姑,不就差辈了么。”

“……你的外祖母是卫首辅的夫人,她姐姐嫁给了梁将军,就是我的外祖母。所以我们俩的母亲是表姐妹。我很小的时候听母亲说起过。”

“表哥?跟话本里说的一样哎。”她笑起来。

“嗯。”他声音闷闷的,像是不大高兴。

“你还不愿意了?”

“我只是觉得遗憾,济州能有多大,不过十几条街。人来人往,都没有相遇过。”

他没有再往下说,说自己懊悔与凤君相逢太晚,在她们一家艰难度日的时候,自己不曾陪在她身边。说两个人在同一座城里,隔着两条街,毫无干系地长大。如果早些知道,还来得及周济,她能变得更娇气一点,任性一点,不像现在,这样重的伤也忍着不叫痛。

林凤君没工夫想他此刻内心的百折千回,她很快地打起了小呼噜。

这天夜里,她做了个梦。

在梦里,林凤君又一次回到了平成巷深处那三间低矮的小房。暮色四合,晚霞漫天。母亲做完了一天的活计,洗净了手,正坐在老木门槛上,从一堆石头里挑出颜色鲜亮的,在地下摆成许多花样。

母亲头上梳着圆髻,晚风拂过她的鬓发,带来一阵淡淡的青草味。远处的天际线上,鸽子的翅膀划过霞光。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表情没有欢欣,也没有悲戚,只有一片柔和与平静。

她轻轻走过去,挨着母亲坐下,肩膀贴着肩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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