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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弄明白,您去梅宅提亲那天,为什么让他诊脉之后反倒伤得更重了。”

千钟说着探手入怀,摸出揣了一路的那叠子银票。

“我跟他要了这些钱,还跟他要了好些很值钱的药材,不算我报答您的,只算是他先前欺负您,赔给您的吧。”

也不待那低身在灶膛前看火的人腾出手,千钟已凑上前来,一把将整叠银票掖进他衣襟里,掖罢还唯恐塞得不牢,又拽着那片衣襟抖了抖。

“您好好收着,买些您喜欢的物件,能多高兴些吧?”

千钟说这话时就蹲在他身边,咫尺之近,便是隔着薄薄一层柴烟,也足够庄和初看得清楚,这双巴巴望着他的眸子里清盈盈的一汪尽是期待。

寻了片刻,也再没寻到其他。

“你……”庄和初略一迟疑,到底还是轻声问,“不生气吗?”

生气?

千钟怔愣片刻才恍然回神,目光微微一黯,摇摇头。

“本来就是他捡了我,才有我的一条活路,不然,我哪能有这么多年的活头呀?他不是一定要对我好,一定要管我一辈子,他有他自己的家,他自己亲生的孩子,他不要我了,那就不要吧。只是……”

千钟话音顿了一顿,低了几许。

“以前我以为他死了,可我觉得自己有爹,现在觉得,我没有爹了。”

几句话间,千钟已环抱住双膝,下颌挨在膝头上,低头微微缩身成小小的一团。

自来了庄府,已许久不见她这个样子了。

庄和初心口漫过一阵绵密的痛意,放下看火的东西,腾出手将怀里那叠银票取出来。

人活于世,一切看得见摸得着的身外之物,皆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五感所得、七情所动,无影无形,却是实实在在真正属于一个人的一切。

“谢恂是谢恂,自他脱身回到这个身份里,便不是你爹了。”庄和初温声轻道,“而那个救你性命,养你长大,教你领悟许多道理的人,也有他自己的身份,并非是谢恂。你爹仍葬在那片你为他挑选的风水宝地,长奉香火,他还是会保佑你。”

低埋的脑袋再抬起时,一双眸子又亮了回来,“是这个理!谢谢大人。”

早些乍见姜浓通过十七楼的暗道匆匆来报此事时,庄和初头一桩便是担心她会否为此事难过,另一桩,便是方才被她错会的那一问。

庄和初稍稍迟疑,还是又把这一问问得更清楚些,“你不怨他,也不怨我吗?”

姜浓领了吩咐离开后,他才陡然想起,昨夜在十七楼院中,千钟没头没尾地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曾对萧廷俊许诺没有兑现,日后若有机会又是否还会去兑现。

话是问的他与萧廷俊,但那时她心里所想,该就是在谢恂身上的。

那只被谢恂称作是“嫁妆”送来庄府的碗,必是含着什么只有这对没有血缘的父女二人才知道的许诺。

那便也是说,在见到那只完整的碗时,她已什么都知道了。

可她什么也没与他说。

这便意味着,她也是在那时就已明白,她与谢恂的这道关系,他早就清楚,且已瞒她日久了。

设身处地去想,如此要事被朝夕相处的人瞒了着这么久,总是会有怨的。

可她似乎全然没这个念头,甚至还要为他冒险去讨一份补偿。

手上的银票还有些残存的体温,却好似比灶膛里的火焰还要灼手。

“明知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却还是一直瞒着你。”庄和初将自己的罪过摆得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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