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2 / 2)
第二天,小宇第一次去门诊透析。阿凯陪他,骑机车去医院。透析室像科幻电影,机器嗡嗡响,病人躺在椅子上,管子连着手臂。小宇的管子插在锁骨下,血抽出去,滤净,再回来。四小时,像永恒。
阿凯坐在旁边,握他的手,看书给他听。是本旧小说,《挪威的森林》,讲孤独和爱。小宇听着,眼睛闭上,但脑子转个不停。他想,这就是未来吗?每周三次,绑在机器上,像吸血鬼。阿凯会厌吗?会觉得我像累赘吗?
透析中途,小宇痛了。管子压到神经,他皱眉,但没说。阿凯注意到,问护士调整。护士说正常,他却坚持换位置。小宇看着,心里暖,又怕。这男人太好了,好得让他不配。
回家路上,小宇问:「你不累吗?」
阿凯笑。「累。但值得。」
晚上,阿凯做饭。简单的清粥小菜,适合小宇的肾。小宇吃着,想起妈妈的味道。眼泪掉进碗里。
「怎麽了?」阿凯问。
「没事。」小宇说,「只是……好久没人为我做饭。」
阿凯抱他。「以後天天做。」
但那天夜里,阿凯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看小宇睡觉的脸,脑子里闪过恐惧。万一我的病毒反弹呢?医生说压力大会影响,最近我没睡好。万一传给他呢?他的免疫已经烂了,败血症加上HIV,他会死得更快。我是凶手吗?
他起床,去阳台抽菸。风冷,他想起第一次遇见小宇,那股腐败味。现在,那味道变成家常,但他怕回来。
小宇醒了,摸到空床,起来找他。阳台上,阿凯的背影孤单。
「睡不着?」小宇问,抱他从後。
阿凯转身,抱回。「嗯。想太多。」
「想什麽?」
「想我们怎麽烂在一起。」阿凯笑,但笑得苦。「我怕我的过去毁了你的未来。」
小宇吻他。「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他们回床,这次做了爱。温柔的,戴套的,润滑的。阿凯进入时,小宇没痛,只有满。事後,他们抱着,汗水黏在一起。
但挣扎继续。
几天後,阿凯去医院检查。病毒量还是检测不到,但他问医生:「如果我压力大,会反弹吗?」
医生说可能。他回家,没告诉小宇。但小宇察觉了,问他。
阿凯说了。小宇听完,抱他。「那我们减压。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
他们试了。周末去公园,小宇走得慢,阿凯扶他。看着鸽子飞,小宇说:「我小时候想养鸟,但阿姨不准。」
阿凯说:「我们养一只。」
但公园里,小宇忽然晕了。低血压,透析副作用。阿凯背他回家,心里怕爆。万一他死呢?我一个人怎麽办?
小宇醒来,说抱歉。阿凯说没事。但内心,他崩溃了。
那天晚上,小宇也崩溃了。他在浴室,看镜子里的疤,哭了。为什麽我这麽烂?为什麽拖累他?
阿凯敲门,进去抱他。「我们一起烂。」
哭完,他们笑。笑自己的怕,笑自己的爱。
日子一天天过。挣扎没停,但爱让它变小。小宇的透析稳定,阿凯的工作顺利。他们计划旅行,去南部看海。
但内心裂缝还在,等着下一次爆发。
小宇想,或许裂缝就是爱的一部分。没有挣扎,爱就不真。
阿凯想,一样。
他们抱着睡,梦里没有痛,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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