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兄长(1 / 2)
冰蓝色的眼睛在晨光中像两枚切割完美的宝石,锐利,冰冷,不带任何多余的温度。Icecapade站在病房门口,167公分的身高让她看起来比二十一岁的实际年龄小得多,但芦毛的头发已经全白,表明她已经完全成熟,在脑后左右扎成两束。
她看着病床上的Ruffian,看着妹妹深蓝色的眼睛,看着她平静的脸,看着她肩膀上从领口露出的丶已经变成深褐色的咬痕。她的表情很严肃,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冰蓝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担忧,保护欲,还有一种Ruffian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丶近乎温柔的关怀。
“收拾好了?”Icecapade开口,声音很干脆,像冰块碰撞。
Ruffian点了点头。她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衬衫的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遮住了肩膀上的咬痕,但遮不住脖颈上其他细小的淤青。她的头发梳得很整齐,黑色的马尾垂在肩后,深蓝色的眼睛平静得像两潭湖水。她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小旅行袋,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医生刚刚来过,做了最后的检查,签了出院文件。骨裂的诊断是三天前出来的——左前肢的籽骨,一道细微的裂缝,在赛前就已经出现。如果那场比赛正常进行,如果她像往常一样在泥地上全力冲刺,那道裂缝很可能会在某个瞬间彻底断裂,让她的腿在赛道上粉碎,让她留下终身的残疾。
命运以另一种方式介入,用耻辱代替了残疾,用丑闻代替了悲剧。Ruffian不知道哪种结局更糟,但她知道,两种结局都会终结她的竞赛生涯。现役注册已经注销,像一页被撕掉的日历,扔进垃圾桶,再也无法找回。
“车在外面。”Icecapade说,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很轻,像猫一样,“跟我来。”
Ruffian提起旅行袋,跟在她身后。她的腿还有些虚弱,走得很慢,但很稳。走廊很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砖,白色的天花板,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护士站在护士台后,看着她们走过,眼神里有同情,有好奇,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其他病房的门半开着,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低语,电视的声音,医疗设备的滴滴声。
电梯下降到底层,门打开,外面是医院的大厅。阳光从玻璃门外涌进来,刺得Ruffian眯起了眼睛。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明亮的阳光了,在病房里,光线总是被窗帘过滤,变得柔和而苍白。现在,真实的丶未经修饰的阳光像洪水般将她淹没,让她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
Icecapade没有停顿,径直走向大门。她的脚步很快,像在逃离什么,又像在带领什么。Ruffian跟在她身后,穿过大厅,穿过那些坐在椅子上等待的病人和家属,穿过那些推着医疗设备的医护人员,穿过那些好奇的丶窥视的目光。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款式很老,但保养得很好。Ruffian还记得,这是Icecapade赢下那场Nassau County Handicap后她父亲Nearctic给她的。Icecapade拉开后座的门,示意Ruffian进去。Ruffian坐进去,旅行袋放在脚边。车厢里很干净,有一股淡淡的皮革和清洁剂的味道,像某种博物馆里的陈列品。
Icecapade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平稳地驶出医院停车场,驶上街道。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灰色的建筑,绿色的树木,蓝色的天空,行人,车辆,商店,广告牌。一切都在正常运转,世界没有因为医院里发生的那几周而停止转动。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Icecapade专注地开车,眼睛盯着前方,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她的侧脸很精致,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两枚切割完美的宝石,锐利,冰冷。
“Secretariat来找过你。”她突然开口,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Ruffian点了点头,眼睛看向窗外。“她让我从政。”
Icecapade的嘴角扯了扯,一个近乎讽刺的表情。“她总是知道怎么利用一切。”她说,声音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不是厌恶,不是赞同,而是一种了然,“把耻辱变成力量,把伤口变成徽章。典型的Secretariat风格……虽然那婊子更多是给人创造耻辱和伤口的那一个。”
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节奏很稳定,像钟表的滴答声。她的眼睛依然盯着前方,但Ruffian能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后座,集中在妹妹身上,集中在那些没有说出口的问题上。
“你怎么想?”Icecapade问,声音很直接,没有任何委婉的试探。
Ruffian沉默了几秒。她的眼睛看着窗外后退的景色,看着那些正常运转的世界,看着那些与己无关的生活。她的手指在膝盖上收紧,又松开。她的呼吸很平稳,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饱满的胸脯在白色衬衫下勾勒出柔软的轮廓。
“我不知道。”她说,声音很诚实,“但我需要做点什么。”
Icecapade点了点头,像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继续敲击,眼睛依然盯着前方。车子驶过一个十字路口,转向一条更安静的街道,两旁是高大的橡树,枝叶在头顶交织成绿色的拱廊。
“你可以住在我那里。”她说,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需要急着做决定。”
Ruffian转过头,看着兄长的侧脸。Icecapade的表情很严肃,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但下颌的线条微微紧绷,像在压抑什么情绪。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的节奏乱了,变得有些急促,有些不安。
“谢谢。”Ruffian说,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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