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请罪摺子(1 / 2)
绍绪七年,十二月初七日,御书房。
绍绪帝看着朱原吉递呈的司礼监《奏请内库行皇商折》和邓修翼的《为深忏罪愆乞赐骸骨事》两个摺子,嘴唇又扯了一下。那个皇商折,他只看了一遍,便知道邓修翼确实用了心思,制度缜密。于是皇帝便把这个摺子放在了一边。而邓修翼的这个自罪摺子,绍绪帝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摺子如下:
《司礼监掌印太监臣邓修翼谨题:为深忏罪愆乞赐骸骨事》
臣以刑馀微贱,蒙陛下拔擢司礼,职掌枢机。受命以来,夙夜兢惕,惟以清厘积弊丶充裕内帑为念。今岁共追缴侵欠银十五万七千有奇,裁汰虚役一千三百员,岁省浮费二十六万两,内库盈馀计九十八万两,具详清册奏闻在案。
然臣有负圣恩,犯宫禁重律。绍绪六年三月廿七日,臣赴教坊司公干归途,经灯市口见青玉仕女雕一座,因形貌肖似先慈,竟忘形购置私藏。此违《内官禁例》第三条「私置女子形器者杖一百丶徒三年」之律,更悖陛下训导「净身者当绝尘念」之明诲。臣每摩此物,辄忆幼时慈母劬劳,遂致神昏智失。今甘林奉旨搜检,赃证昭然,臣扪心涕血,无地自容。
自前岁冬,臣旧疾日笃。今岁十一月初二呕血盈升,赖太医胡氏施救得延残喘。今番事露惊惧,呕血复发,金针刺穴仅止一时。医案载脉「沉细欲绝,胃气衰微」,实难署理繁剧。伏念司礼重地,机务如流:批红丶用印丶章奏呈递丶宫禁巡防丶二十四衙门考校,皆需精力贯注。臣病骨支离,强撑恐误军国大事。
臣请:
一丶自劾掌印之职,乞陛下准臣退养汤药;
二丶荐首席秉笔朱原吉代行司礼监事。原吉乃隆裕四十六年入宫,老成稳重,通晓典章,历掌内书堂教习丶文书房行走。前岁协理京营饷械,今岁佐臣整饬御马监,清丈隐田二万八千顷,增收一十二万两,才具可验;
三丶臣所创皇店章程已具本,乞交付原吉续成。发卖积压陈货预估得利五万两,商抽四分丶内库得六分,东厂监核,毫厘皆充天用。
臣自知罪深如海,愿领廷杖三十以儆效尤。残躯虽朽,犹望陛下允臣卧榻草拟《内监考成法》赎罪。待脱痂之日,即自请守陵,永谢天颜。
伏惟圣慈垂鉴,臣修翼伏枕泣血谨题。
绍绪七年十二月初七日
绍绪帝想定后,抓过御笔,在邓修翼的摺子上批道:「尔私置禁物,已违祖制。念内府事繁,着罚禄米半年,仍领司礼监事。凡章奏批红丶内官考校,皆需朱原吉副署方可行移。尔其涤虑省愆,以待后命。钦此。」
皇帝的旨意没有过多久,整个内宦系统都已经知晓了。
申时过后,二十四监司局掌印丶大使,或亲自登门,或派人送礼。司礼监直属之礼仪房安达丶东厂孙健丶内书堂陈待问丶文书房曹应秋等最早先到。随后内官监蒋宁丶御马监冯实丶尚膳监李彬丶神宫监刘芳丶印绶监马鸣丶都知监郝勇丶直殿监牛先丶兵仗局王矩丶钟鼓司聂礼丶混堂司杨素先后前来,最晚赶到的是浣衣局王谊,他实在太远了。
而尚宝监丶御用监等其他十一监司局则只是派人问候。邓修翼扫过这些,心里微微一笑,因为他知道,皇帝也在看到底谁会来。没有来的十一衙门中,除了尚宝监外,哪个不是这次内库改革的受损利益方。这样两边的对立,是皇帝乐见其成的,至少说明邓修翼没有一统内监。
邓修翼生病的消息,不久也传到了外廷。一来是胡太医于十二月初六日夜见了裴世宪和李义,将邓修翼的忧虑一一托付。他们两人都知道那个玉雕是李云苏送给的邓修翼,没有想到邓修翼始终没有丢了,如今惹了如此大祸。
胡太医更把香囊交给了李义,对李义道:「虽然他再三关照不能告诉小姐,但我认为,还当告知。不知义伯意下如何?」
李义接过香囊,认出是绍绪三年李云苏过生日时,给宾客的回礼。当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是李云苏亲自绣的,其他人的香囊还是李义出去采购的。
李义端着这个香囊道:「小姐牵挂他,小姐有令凡他消息一应俱报,不可违背。我只怕小姐自责。」
裴世宪从李义手中取过香囊,丝线尽断,仔细看去,还有陈年血染之迹,道:「即便三小姐自责,也好过忧虑万分。」
李义看向裴世宪,点了点头,「那便请裴公子带回大青城。」
裴世宪只觉口中一苦,自己竟要亲自向李云苏陈述邓修翼之事。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若云苏再有昏厥,自己在总比不在要好,便道:「请义伯放心。」想来李义也是怕李云苏承受不住,所以托付裴世宪。
「曾达事,义伯便跑一趟?」胡太医继续问。
「自然是我去,曾达应当愿意。我还待去一趟永昌伯府和襄城伯府,以防万一。」
「那某便去一趟袁府和沈府。」裴世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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